我们双方僵持许久,谁都没有开口说话,屋内的气氛却变得越发压抑。</br> 任何人都受不了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,一旦这种心理状态达到甚至冲破他们能够承受的极限,人就会陷入疯狂。</br> 现在,只要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三局驻地就得血流成河。</br> 我单手轻轻敲击剑柄,向叶开发出了信号,意思是:让他跟我一起出手,拿下对方两个主将。</br> 叶开正在回应的当口,我忽然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破空而来:“都住手。阴司兵马全部撤回。”</br> 两个阴司官员同时转身时,屋里已经出现了一位面相凶恶,身穿紫袍的鬼神。</br> 钟馗?</br> 钟馗是阎罗之下四大判官之一,执掌罚恶司。在地府当中地位举足轻重。</br> 钟馗亲临?</br> 我正在疑惑之间,两个地府官员同时躬身施礼:“拜见钟判官。”</br> 钟判官点头道:“不必多礼,你们先回去吧!这里的事情,本官自有安排。”</br> 鬼将挥手之间,屋内阴风四起,所有阴兵随风而去。</br> 张凌毓也挥手让部队撤退,只留下了我们半间堂和司宸。</br> 我向钟馗拱手道:“人间术士陈九,拜见钟判官。”</br> 钟判官笑道:“不必多礼。本官此来是要与小友一叙,不知小友是否方便?”</br> “在下求之不得!”我说道:“老鬼,上酒。”</br> 我让韩老鬼上酒,出酒的人却是张凌毓,毕竟这是在三局的地盘上。</br> 钟判官拿起内供的好酒,连饮三杯才说道:“本官一生好酒。不知道小友可是这酒道中人?”</br> 钟判官虽是地府文官,身上却带着豪侠之气。</br> 我不由得说道:“我不太喜欢喝酒。只知道,有些人喝酒越喝越是糊涂,有些人越喝越清醒。似乎这世道上的黑白,对错,都装在了这酒杯里。所以,有人喝糊涂了,有人喝明白了。”</br> “哈哈哈……”钟判官大笑道:“小友这是对地府颇有微词啊!”</br> 钟判官又看向韩老鬼道:“这位小友觉得,他说得对么?”</br> 如果,按照年龄上来说,钟馗比韩老鬼最少大出了五百多岁,叫他一声小友倒也没有问题。</br> 韩老鬼摆弄着酒杯道:“对,也不对!”</br> “自古以来,朝堂之上就不是争是非,论对错的地方。”</br> “有时候,所有人都知道你对,也必须要说你错。皇上明知道你对,也得将你拿下治罪。只有对的那个人死了,才是更对,而不是错。”</br> 钟判官放下酒杯道:“看来韩小友才是活得最通透的人。”</br> 我的双目不由得微微一缩,原来韩老鬼是这个意思。</br> 看来,地府里有人在阻挡我执行阴司密令。</br> 神隐会难道真像司宸所说的那样,已经渗透到了地府?</br> 钟判官说道:“陈九,我此来是给你带来阎君的亲口承诺:地府不会苛待有功之臣。你可以完全信任地府。”</br> 我笑道:“钟判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,只是,我怎么去信任地府低阶官吏?”</br> 俗话说: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。</br> 地府当中的有名有姓,可以享受人间香火的鬼神虽然不多,但是中下层的官吏却数以万计,麾下阴兵,阴差更是多如牛毛。</br> 术士很少能跟地府正神打上交道,更多的时候是在面对阴兵和鬼差,或者一些低阶官吏。这些鬼神才是最容易被渗透的那部分人。m.biqubao.com</br> 钟判官道:“你信任天知晓么?”</br> 我点头道:“我当然信得过天知晓。”</br> 钟判官道:“以后,你的直接联系人就是天知晓。除了天知晓,你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命令。”</br> “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否足够?”</br> “不够!”我摇头道:“我还需要便宜行事的特权。”</br> 钟判官略微沉思片刻才点头道:“本官可以给你这个特权,但是,你依仗特权若作恶,本官的罚恶司里,必会记上你一笔。”</br> “那就多谢了。”我端起酒杯道:“我敬判官一杯。同时也有一事相求。”</br> 钟判官笑道:“你放心,周溪月身上的鬼魂,交给我来处理。但是,这个人,我不能让你带走。”</br> 钟判官所说的这个人,自然是凶坟的主人。</br> 看来地府是只想让我找回血字秘档,却不想让我接触到秘档的核心。</br> 这样也好,上古秘辛接触得越多,就越是危险。</br> 我放下酒杯道:“钟判官,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,不知道判官可否为我解惑?”</br> 钟判官笑道:“说来听听?”</br> 我直视着钟判官道:“我想知道,地府为什么会选中我执行阴司密令?”</br> 钟判官沉默片刻才说道:“因为,你是李天意选中的人。”</br> “子木?”我不由得一皱眉头:“她为什么选我?”</br> 钟判官摇头道:“这个嘛!只有等你将来见到李天意的时候,让她亲口告诉你了。”</br> “我唯一可以透露给你的信息就是,李天意是奇门四大宗师之一。或许,你们之间有什么因果。”</br> 我知道从钟判官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岔开了话题,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之后,钟判官带走溪月身上的残魂返回了地府,我趁着其他人去看溪月的时候,和韩老鬼堵住了房间门口,韩老鬼看向不远处的通风口道:“还不出来么?”</br> 已经化成草灵的萧瑟从通风口里跳了出来,可怜巴巴地恳求道:“让我去看看溪月好么?我保证只看她一眼就走。然后,要杀要剐,随你们吩咐。”</br> 我看向萧瑟道:“你准备一死了之?”</br> 萧瑟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死,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了,只是,我没脸去见溪月。”</br> 我沉声道:“如果,我给你一个帮溪月的机会呢?”</br> 萧瑟猛然抬头道:“九王爷,你真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?我能帮溪月做什么?”</br> 我淡淡道:“你学过牙人秘术没有?”</br> 萧瑟道:“我只学过萧家的牙人秘术。”</br> “那就可以了。”我点头道:“溪月身上劫数重重,想要帮溪月渡劫,不仅需要大量的资源,还需要有人卖命,你懂我的意思吗?”</br> 萧瑟点头道:“我懂!为了溪月,我不在乎杀人。”</br> 我摇头道:“我不是要让你杀人,我是需要人以外的存在。”</br> 萧瑟道:“你想让我当人鬼牙人?”</br> “对!”我点头道:“但是,你的身份不能公开。如果,你同意就留下,不同意的话,看过溪月就离开半间堂吧!”</br> “我放你走,是因为溪月。”</br> 萧瑟犹豫了半天才点头道:“我答应你。”</br> “但是,我也有一个请求。”</br> 我看向萧瑟:“说。”</br> 萧瑟低声道:“别告诉溪月,我还在,可以么?”</br> 我微微一皱眉头,萧瑟继续说道:“我能在暗处护着溪月就满足了。溪月真正的家人,是你们半间堂。”</br> 我看了看韩老鬼,后者微微点了点头。</br> 让萧瑟留下充当半间堂的人鬼牙人,是韩老鬼的主意。</br> 我虽然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?不过,我相信韩老鬼的每一步安排都有他的用意。至于,萧瑟会不会背叛半间堂?我只能说,韩老鬼既然敢把他留下,就有拿捏他的办法。</br> 我这才点头道:“去看溪月吧!别忘了给她带一只草蚱蜢。”</br> 萧瑟站起身要走的时候,我忽然喊住了对方:“等一下。”</br> 萧瑟的身子一僵,又小心翼翼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,我说道:“你想以这个样子去看溪月?我让人给你准备衣服。”</br> “不用了!”萧瑟摆手道:“我不想让溪月看见我真正的样子,就让她当我是个草木仙吧!”</br> “去吧!”我对着萧瑟摆了摆手,后者这才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溪月的病房。</br> 我这时才看向了韩老鬼:“你要一个人鬼牙人做什么?”</br> “招兵买马。”韩老鬼道:“我们半间堂看似风光无限,实际上,受到的限制太多。有些事情,你们也不方便出手去做。交给我做吧!”</br> 我知道,韩老鬼又想搞秘卫那一套东西。他在半间堂里就组织过厉鬼组成的护卫,只是他的人还没派上什么用场就被人给打光了。</br> 看样子,韩老鬼是把主意给打到了更加强大的鬼怪身上去了。</br> 其实,这种事情交给天知晓去做,更为合适一些,只是韩老鬼并不相信天知晓,他需要的是一支完全由半间堂掌握的死士。</br> 我确认了溪月没什么大碍之后,才找了个房间补了一觉,可我还没睡醒就被叶开从床上给拽了起来:“狐狸,别睡了,溪月丢了!”</br> “什么意思?”我正睡得迷迷糊糊,竟然没反应过来。</br> 叶开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晃着我的脑袋:“你快醒醒!”</br> “溪月丢了,她离家出走了!”</br> 我这才明白过来:“离家出走?她好端端地出走个什么劲儿?”</br> “还不是琥珀那笨狐狸,把我们俩差点折在九王庙,又差点跟地府阴兵大打出手的事情都跟溪月说了。还说溪月身上的劫数不止这些,将来肯定还有劫数。结果,溪月那个笨丫头怕连累我们,留了一封信就走了。还断了跟琥珀他们之间的联系,这可咋整?”</br> “咋整?找人呐!”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拽着叶开就出了门。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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