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收了黑毛儿，可祈宁之到底不敢轻易放这家伙出来，生怕这家伙在师祖面前胡言乱语，也担心师父师祖见他收了这么个灵禽而觉得他不够争气。</br> 便一直藏着，连真海面前也未透露半点风声。</br> 自进入绿柳浦，真言鸟整天吵着要出来，祈宁之哪里肯，故而只得时不时手指轻叩墨玉环聊作安抚。</br> 刚刚终于被吵得忍不住，这才将这家伙放了出来。</br> 余话且不多说，且说幼蕖听到真海吃糖的秘密被真言鸟叫破，当即笑得全身发软，一头倚在燕华身上。手里的真言鸟也握不稳了，干脆交还给了祈宁之。</br> 真海见九儿开心，他倒也欢喜，也就仅恨恨地瞪了祈宁之一眼以作警告，不和他计较了。</br> 还好，祈宁之也知道见好就收，当即强敛了笑意，将真言鸟转向其他几人：</br> “来，还有几个没打招呼呢！”</br> 其余人起初先是被真言鸟的话给惊了一下，随即也个个发笑。真海小师父能有这样的反应，说明真言鸟所言属实啊！</br> 可下一刻，见真言鸟对着自己方向，个个心中一凛，除了燕华，其他人不由都后退了几步。</br> 谁没点不能公之于世的事儿啊？谁愿意被只鸟儿当众叫破隐私啊？</br> 只有燕华不怕，笑嘻嘻地招招手：</br> “你好啊，黑毛儿！你知道我哪些事？”</br> 真言鸟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，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，语声像倒豆子：</br> “冷泉山上钻山洞，北海沟里挖砗磲。吃饭还要爹妈喂！爬石头，跳断腿！”</br> 确实，燕华虽然老实胆小，可也有过淘气的孩童时光，赤子之心惯来如此。</br> 她听真言鸟一通嚷嚷，不由大为诧异。</br> 钻山洞、挖贝壳那些就算了，她自来在人前乖得很，只有她亲爹妈才知道这个女儿从小就不好好吃饭，只能靠每日追着喂饭再补点海芝液才养出来如今的高个子，外人却是从来不晓的。</br> 还有，她七八岁时刚刚学了点驭气功夫，想给小伙伴显摆一下，爬上一块七八丈高的大石头就往下跳，结果功夫还差了点，腿么是当场就摔断了，吓得小伙伴一哄而散。</br> 后来年纪渐长，又有了师弟师妹，燕华便少了许多淘气行为，她也从来每跟人提过。</br> 没想到今日给真言鸟翻了出来。</br> 燕华惊喜交加，伸手在腰包里摸摸，掏出一条小鱼干，递了过去，道：</br> “这是我们那冷泉里的小鱼，鲜得很，给你添个零嘴儿！”</br> 真言鸟脖子一伸，就叼过了小鱼，吧嗒了两下就吞下了肚。</br> 这家伙竟然还一张翅，鸟腿微微一弯，似是行了个礼，逗得燕华开心不已，夸道：</br> “是只好鸟！话说得好，礼节也好！”</br> 她心里暗暗还有一句：“我觉得，比主人还好！”</br> 燕华确实看这只真言鸟比看祈宁之要顺眼。祈宁之举止古古怪怪，这鸟儿却能直抒胸臆，燕华觉得鸟比人好。长相又怎么了？又不能当饭吃！</br> 谢小天心里正在忐忑，就见真言鸟的一双小眼珠子已经朝他望来，一只翅膀嫌弃地扇了扇，语气也不甚客气：</br> “呀呀，小世界里！乌烟瘴气！爹妈不爱，课业垫底！追着姑娘吹口哨，被人揍！偷翻果园被人揍！书没读好，又被揍！”</br> 谢小天满头大汗，真言鸟才说了一半他就赶紧去翻腰包，试图也找出点好吃的来贿赂那张鸟嘴。</br> 可惜，他从来都是只注重收藏名药仙草又或者昂贵晶石，哪里能摸得出燕华的小鱼干那样的零嘴儿？芥子囊搜尽了边边角角，依然一无所获。</br> 谢小天倒也没干过什么了不得的黑心事，可他自知出身草根，又有许多市井小人物的习气未脱干净，也干了些糊涂事，生怕丢人太过，失了与祈宁之等人交往的资格。</br> 他在原先的小世界里其实只是个不求上进的末流学生，既穷且懒，为课业过关而苦恼，在温饱线上挣扎，还时常有些贪心与小人举止。可他脑子灵活得很，于术数上颇有天分，时常能冒出些出人意料的鬼点子。</br> 故而，能被偶去小世界的晋如真人发现。</br> 谢小天在原先那个小世界也没什么牵挂，更是觉得一无所有的自己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，听说有修炼这条途径可以选择，自然毫不犹豫地背井离乡。</br> 于是晋如真人携他来到青空界，收在泰和分脉学习道法阵法，自此踏上修炼之路，后来更是进一步被选拔进入上清山金钟峰，渐渐崭露头角。</br> 谢小天能有今日与祈宁之等人平等相交的资历，都是凭自己心机与努力，每次前进一点都是步步算计的累积结果。若是被只鸟儿将过去上不得台面的破事一一掀开，光鲜颜面给撕得破破烂烂，他的多少努力岂不是要白费？</br> 不怕人知道他做错，只怕人晓得他曾经猥琐。</br> 祈宁之与真海等人，包括幼蕖、燕华，都是自幼得名师教诲，衣食无忧，哪里能想到市斤草根里为吃口饱饭而挣扎的不得已？</br> 谢小天一时惶然，眼神无助。</br> 眼看谢小天手里空空，真言鸟愈发来了劲，正要接着嚷嚷，就见戴清越手里一晃，竟然凭空变出了一只精巧的柳条篮。</br> 篮子里装满了鱼干肉干和果粒，色彩纷呈，香气扑鼻。</br> 真言鸟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，一双眼珠子定在篮子上，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。</br> 戴清越笑吟吟地托举着篮子，温声道：</br> “黑毛儿，这是见面礼。请笑纳！”</br> 真言鸟双翅一扇，就飞上了篮柄，低头看看足下满满的美味，抬头看看温柔含笑的戴清越，开心地“呱”了一声，连道：</br> “入学第一名！道院比试第一名！哇哇，好多第一名！”</br> 不是它吃人嘴短，而是这姑娘过往履历确实好看，道院里门门头名。</br> 戴清越没想到竟然被黑毛儿极力夸赞，自己的光荣事从别人口中道出，格外受用，何况是以说真话闻名的真言鸟来道出，她深觉面上有光，心中自得。</br>
三月，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，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着沉重的压抑，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，墨浸了苍穹，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，彼此交融，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，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，在人间回荡。</br>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带着悲凉，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，有一座废墟的城池，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，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，万物枯败，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叶，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，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，一辆残缺的马车，深陷在泥泞中，满是哀落，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，挂在上面，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，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，似乎残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，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，衣着残破，满是污垢，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，一动不动，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，袭遍全身，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，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秃鹫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，半点风吹草动，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，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，机会到来，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，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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