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小天说得义愤填膺,也不似说谎,他人品向无劣迹,幼蕖等人不由都看向那被指责为“恩将仇报”的女子。</br> 那女子冷笑道:</br> “你当我傻么?你早就在暗中窥伺,我焉有不知?待得我被巨灵藻困住,你并未第一时间施救,反而等到最后关头,才装作路过此地偶遇。敢问,这就是上清山的救人之道么?</br> “你若真想救我,为何不早些出手?非要我说出那些报偿的话来,才装出勉强同意,还一幅赶不上出境的懊恼模样?不就是有所图谋么?”</br> 幼蕖与燕华俱是一怔,当下去看谢小天,却见他脸色青青红红的,眼神游走,不敢看向燕华,口中支吾了几个字,竟然大失能言善辩的风范。</br> 幼蕖心里一叹,便知这女子所言多半无误了。她轻轻一拍小黑豹子的脑袋,示意这蠢蠢欲动的家伙克制些。</br> 突然耳中又传入祈宁之的声音:</br> “小九,贵派的这位谢小天,为人实在不够磊落。六翮真君早就通知大家出去,你拖到最后那是出了刘秀那等意外所致,这谢小天又有什么理由?</br> “他一没被困,二没受伤,按照常理,怎么也赶得及出去。除非,他本就想好了,要留在里头。那女子不是说了么,他窥伺良久呢!人家怀疑他的用心也正常。”</br> 幼蕖隐约的猜测与祈宁之所言正相符,不过这是谢小天个人的私密,他有什么用意,她也不想追究。</br> 只是眼前这纠葛,如何定是非,还真是一言难尽。</br> 谢小天救了那女子是确有的,他不是坏人,定然不忍见死不救。</br> 而他用心不纯,也有挟恩图报的嫌疑,行善里又掺了点利益的考量。这么一说,救人之举似乎也不值得大夸了。</br> 不管怎么说,既然他们几人遇上了这事,总不能再任由这俩人打生打死。</br> 燕华见谢小天似是默认了那女子所言,大是气恼自家师兄不争气,一想到他曾暗中窥伺人家姑娘,真不知是何居心,连她都觉得这家伙真该挨上一剑!实在是理亏。</br> 她再看向那女子时,气都短了,只能陪着笑道:</br> “姑娘,我谢师兄绝非歹徒一类。他,唉,他当时孤身一人,自是要小心些……”</br> 她本就不擅圆场,话说了半截自己都不好意思了,索性道:</br> “总之,我这位师兄得罪了姑娘,我代他赔个不是。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损失,他也救了你一次,不如就两厢抵消了,也莫再打了,可行?”</br> 幼蕖也微笑着道:</br> “有什么误会,话说开了就行了。大家都留在绿柳浦内,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要共处五年呢!互助互谅的才好,于人于己都方便。谢师兄相助姑娘脱身,本是大家结识的好机缘,若反而结下大仇,岂不是笑话?”</br> 她几番历练,处世已经大方练达了许多。</br> 此言软硬合度,入耳也入心。</br> 燕华闻得此言连连点头,谢小天亦是巴不得那女子顺了幼蕖的话,事已至此,他丢不起人,最好是就此罢手。</br> 祈宁之与真海俱不作声,一来是事关上清山,他们不便置喙;二来么,他们愿意看着幼蕖镇压全场,欣赏她处置得体的风范。</br> 在场的几人,有个儿高的,有年长的,那女子本未将幼蕖看在眼里,不意在场几人竟然隐隐以幼蕖为首的模样,心下便也重视了起来。</br> 关键是幼蕖与燕华态度俱见真诚,这女子也不想再树强敌,既然人多势众的一方还算讲道理,她也无必要偏执,沉吟片刻,便道:</br> “幸好上清山并不都是姓谢的一个德性!看在你们上清山也有好人的份上,这事就揭过了。我们两下里谁也不亏欠,姓谢的你也别再来贪我的物,哼,我们就此别过!”</br> 说着,长剑一收,就要离去。</br> 幼蕖等人自是也不好留她,不过,这女子迈出两步后,忽地又回头,盯着幼蕖看了两眼,似是想起了什么,主动问道:</br> “你也是上清山的,你姓李?”</br> 她刚刚自然是听到了谢小天的称呼。</br> 幼蕖含笑点头:</br> “正是,在下李幼蕖,上清山玉台峰弟子。”</br> 那女子口中喃喃重复了一声“李幼蕖”,忽然展颜一笑,道:</br> “是你呀!”</br> 她下颌略突、眼角狭长,面相本稍显凌厉,但这一笑,薄唇轻扬、眼如月牙,面容轮廓立时柔缓了不少,添了几许暖意,再加上话风突转,整个人亲和了许多。</br> 而且,她突然露出熟稔的态度,好似与幼蕖曾经相识。</br> 幼蕖奇道:</br> “莫非姑娘认识我?”</br> 她确认不曾见过这女子,师父的故人里,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弟子后人。</br> 那女子竟然停下脚步不走了,还主动走近了幼蕖的位置:</br> “你是李幼蕖就行了,我知道你,也信你!你是个好人,你说得对,我们要在一起五年呢!得互助互谅才行。”</br> 这话的意思,是她不仅不走了,还要和他们结伴?</br> 祈宁之心头一紧,脱口提醒了声:</br> “幼蕖……”</br> 他见那女子脸色阴晴不定,喜怒之间转变毫无先兆,莫名接近小九且用意不明,而小九似乎毫无防备之心,不免紧张。</br> 幼蕖微微点了下头,示意自己知道分寸。</br> 真海什么都没说,可是却看似随意地走近了两步,掌中的原真钵有意无意地将钵口斜对着她们那一边。</br> 那女子冷笑一声,道:</br> “你们这些名门子弟,自己做事不够磊落,却生怕人家有什么阴暗心思,真是可笑!我是信服这位李幼蕖李姑娘,这才愿意五年里与她结邻结伴,你倒是以为我有阴谋诡计?”</br> 燕华忍不住问道:</br> “姑娘,你为何就信了幼蕖呢?”</br> 她知道幼蕖人好心善,可这位头回见面的挺凶的一姑娘,怎么也看出幼蕖是个好人呢?</br> 那女子大大方方一抱拳,算是重新见了个礼,道:</br> “我姓戴,名清越。是五梅道院弟子。”</br> 此时的戴清越和颜悦色,浅笑蔼蔼,哪有刚刚的半点凶样?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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