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子被关闭在绿柳浦内,明镜大师与叠山真君心中俱是微微一叹,面上丝毫不露,与其他真君一道,各自收起法宝,落下云端。</br> 胡峤已经迅速将众师弟放出去往各派打探消息,须臾回转,大多是皆报各派无有异常。</br> 只有前往上清山的人提了一句:</br> “别的也没什么。不过上清山似有弟子不曾及时回归,尚未知姓名,只知不止一人。”</br> 胡峤皱眉,心念一动,低声问道:</br> “玉台峰的李幼蕖可在队伍之内?”</br> 那去打探消息的师弟茫然摇了摇头:</br> “李幼蕖?我未见到。我只是在外围听上清山弟子在议论,说人未汇齐,具体是哪两个,并不曾听说。”</br> 胡峤微笑道:</br> “我知道了。没什么,我随口一问。你莫声张。”</br> 他自去回禀了带队的知数真人。</br> 知数真人心情极差,她头回带队,来路上少了一个胡玉,已经够她头疼。历练还好没出什么事,大家都完完整整地出来了,可尚未踏上归途,祈宁之又丢了!</br> 别的人也就算了,胡玉是胡家的小心肝,祈宁之是玄机门年轻弟子里数一数二的出色人物,偏偏丢的是这两个!</br> 胡峤来时,知数真人正烦躁地接连掐指,他有心问真人可算得出祈宁之的吉凶,却不敢唐突,只低着头等在一边。</br> 知数真人见胡峤一声不吭,倒是主动安慰他:</br> “你莫着急,玉儿和祈宁之都不是短寿之像。”</br> 胡玉是胡峤的妹子且不谈,祈宁之也与胡峤甚是亲厚,她料得胡峤定然心绪纷乱。</br> 胡峤这才开言:</br> “敢问师叔,可测得出祁师弟他是福是祸?”</br> 知数真人面色古怪,手指头抖了一抖,她顿了顿才道:</br> “绿柳浦到底不是本界之地,我卜算总似隔着一层,不能确定。不过,我大概可知他此刻无恙。”</br> 胡峤这才略感安心。</br> 知数真人又问:</br> “我倒是要问你的,估计回去了几位真君也要来问你,你与祈宁之整日在一起,就没发现他与那卓荦寺的真海有什么不和?”</br> 听到这里,胡峤也颇感头疼,特别是一想到还要应付祈宁之那位难缠的师祖连山真君,他就头皮发麻。</br> 他能知道什么?</br> 他老老实实地低头答道:</br> “没有不和,我们八派合练途中,他二人关系甚好。前段时间连山真君还带着祁师弟去卓荦寺讨教佛法,时有说笑,更未见有什么不快。真海还约了祁师弟进绿柳浦后同行呢!”</br> 知数真人叹口气,挥挥手让胡峤退下了,还软声安抚了一通:</br> “此趟出门,责任全在我身。事已至此,你将师弟师妹们照顾好,回去路上太太平平就行。回到宗门,自有我来向掌门请罪。”</br> 胡峤也只能先行退下。</br> 一路上他反复思量,祈宁之真的是毫无异常,出来时和他打招呼微笑如常,说了几句大有收获。对了,就在秘境关闭前一刻,这人还信誓旦旦地道是回去路上会好好帮着把胡玉找出来呢!</br> 谁想到啊,下一刻这家伙就追着真海进了绿柳浦!</br> 肯定不是寻仇。</br> 啊,难道是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缘由?</br> 胡峤大约是知道真海在西北历练时的诨名“阿海”的,祈宁之明明白白喊的是这个名字,真海当时一脸震惊,转头就飞了。</br> 如果上清山的李幼蕖尚未回归,这就大概能解释得通了。胡峤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想,可他不由自主地就将三人一条线连了起来。</br> 就在此时,同门师弟朱立传音过来:</br> “胡师兄,上清山的李幼蕖、燕华都未归队。很可能留在绿柳浦内了。”</br> 胡峤颇是意外,朱立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,竟然这样机灵!</br> “你怎么知道要打听李幼蕖?”</br> 胡峤一见到朱立就问。</br> 朱立抓抓头,憨憨一笑:</br> “我听胡师兄你让人去问李幼蕖在不在,我就留心了。上清山的碎嘴于消息灵通,又跟我有点交情,这消息是他说的。”</br> “你为何会留心?”胡峤不免奇怪。</br> 听到他问话的人多了,都未放在心上。而且上清山队伍看起来有条有理,没看出丢了人。</br> 朱立踌躇了一下,道:</br> “祁师兄待那李幼蕖似乎有些不一样。”</br> “哦?有什么不一样?”</br> 胡峤愈发奇怪,他怎么就没看出什么来?</br> “祁师兄有时跟我们说起他在少清山如何如何,提起李师妹,总笑容多些。可知非真君往上清山给李幼蕖送东西时,他只放点物件进去,从没有只言片语。言真君还怪他呢,说他冷面无情。祁师兄解释说是到底都大了,要避着点嫌。”</br> “哦?”</br> “上次知非真君送到上清山去的东西里有一罐紫色朱果,是祁师兄攒了很久的,都放进去了。我还帮着找了好些呢,以为是祁师兄要的,结果他都送人家了。我就想,这位李师妹,肯定在祁师兄心里不一般。”</br> 朱立最老实,可老实人也有自己的观察力,还容易让聪明人忽略他的存在。</br> 祈宁之小心防着师祖连山真君,甚至没在言是、胡峤等人面前流露丝毫心意,可在温顺忠厚的师弟朱立面前,他不免有些放松,竟让朱立瞧出了异样。</br> 胡峤心里叹了一声,祈宁之啊,多半是为那李幼蕖了。他们师兄弟朝夕相对,他竟然没有丝毫发现。</br> 现在回想西北一路行走,他二人相处是比旁人更亲厚些的。当时只道因他们师父本就相交莫逆,情分自是不同。如今回头看,祈宁之啊,待李幼蕖是与旁人不同的。</br> “这只是你我师兄弟私底下猜测,莫要对旁人说去。有人爱传言,虽无恶意,却往往伤人。对了,特别是在连山真君面前,你慎重开口。”</br> 胡峤叮嘱道。</br> 连山真君若知道祈宁之为什么冲进绿柳浦,只怕祈宁之和李幼蕖都不会好过。</br> 他胡峤不仅是祈宁之的同门师兄,也曾是八派合练的带队队长,对李幼蕖有一份同袍之义。</br> 女性修士名声比男修士更重要,两个人在里头生死未卜,外头爱捕风捉影过嘴瘾的人不计其数,还不知能搅出多少浑水来。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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