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哗啦!”</br> “哗啦!”</br> 一声又一声的水响,一个又一个紫色的圆脑袋冒了出来,像是得了什么召唤。</br> 待幼蕖一曲吹奏完毕,不经意抬眼一看,虽是有所预料,她也不由得呆了:四周的芦苇丛里、水里,竟然有不下百十头镜像兽在盯着她瞧。</br> 每只小兽都微歪着头,乌溜溜的眼珠子又圆又亮,两只前爪在胸前或握或捧,显得傻乎乎的。</br> 自己的笛声竟然这么有吸引力了吗?</br> 幼蕖简直怀疑自己莫非是个隐藏了天赋的乐器圣手。</br> 幸好她尚有自知之明,看看手中粗制滥造的芦管,想想久未练习的生疏技艺,再瞧瞧那群憨憨笨笨的听众,她叹了口气:</br> “都说你们这帮家伙性情古怪,喜怒难测,如今我是相信了。”</br> 不然,怎么会呼朋唤友地来听她这拙劣的曲艺?</br> “啊!”</br> “啊!”</br> 那些镜像兽相继发出短促的叫声,尾声上扬,亦是透着欢快,大有为她叫好之势。</br> 幼蕖再忍不住,喷笑出声。</br> 师父说过,技艺高超的乐手,一曲演奏能引来百鸟和鸣,甚至有鸾凤回翔、天降雨花。</br> 她这算啥?引来了一群傻猫儿?</br> 可是,她这一笑,那些镜像兽“啊”“啊”更多了,还有好几个小家伙和她一样,做出“噗”地前扑的姿势来。</br> 幼蕖看得一个失控,差点自青梗剑上滑下来。</br> 结果,好几只坐在芦苇梢的镜像兽亦“哧溜”一下,滑下去一半,还用小爪子捞住芦苇枝叶,回头看着她。</br> 幼蕖再控制不了自己了,趴在青梗剑上纵声大笑起来。</br> 她是明白了。</br> 原来,这些镜像兽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儿,不仅仅是因为胸前生有一块护心镜,而且还有爱模仿的特点,别人做什么,它便学什么,就如镜子内外动作同步。</br> 想来,此前进入绿柳浦的修士都是一心寻宝,难免功利急躁,对这些小兽也没甚好态度。</br> 故而这些镜像兽也有样学样,戒备、多疑、凶巴巴,甚至展开攻击,将同样的情绪动作返回给那些闯入它们家园的修士。</br> 而幼蕖笑眯眯地吹着小曲儿,芦笛声虽然幼稚简单却欢快明亮,故而镜像兽也回报以好的情绪反应。</br> 她的动作,它们也在学呢!</br> 果不其然,她这一大笑,不少镜像兽也纷纷模仿着,一边“啊”“啊”一边做出前仰后合的动作。</br> 幼蕖笑得捶胸,不过,只锤了一下就赶紧收手了,她怕那些小兽跟她乱学,将自己锤伤了。</br> 果然,那些小兽还没来得及学,就见幼蕖已经停了手,不由一脸茫然,两只爪子停在半空,不知如何动作。</br> 幼蕖揉着胸肋骨,努力压住笑,这些小东西,怎么蠢得这么可爱啊!</br> 突然想起青云障,幼蕖玩心大起,当下展开青纱,将自己全身遮住,整个人都不见了。</br> 那些小兽愈发茫然了,扭动着脑袋面面相觑。</br> “喵儿——”</br> 幼蕖大叫一声,扯开青云障。</br> 看着突然消失又突然现身的幼蕖,镜像兽齐齐惊得“啊”“啊”而叫,随即,都矮下身去,将自己藏在水里或芦苇之后。</br> 再片刻后,一个个又“啊”“啊”喊着冒了出来,小眼珠子闪动着调皮快活的碎光。</br> 学得可真像!</br> 幼蕖乐得不行,童心大发,陪它们玩了几趟,这才挥挥手:</br> “好啦!不玩儿啦!我还有事儿忙呢!”</br> 等了一晌,见幼蕖再没动静,镜像兽也就相继“扑通”“扑通”,消失在水中。</br> 只余几头小兽,好奇地围着她,迟迟不去。</br> 甚至还有一只机灵的镜像兽,伸爪在芦苇上轻轻一划,就割断了一截芦管,也学幼蕖那般将芦管凑在嘴边。</br> 它脑袋一点一点,“呼”“呼”认真喷气,可是就发不出好听的声音。</br> 费了半天劲,也才“咕——”的一长声,有些像不雅气体的排出,听得幼蕖扶额叹息。</br> 小家伙努力了几回,终是无效,只得呆愣愣地看着幼蕖手中那只芦笛,鼻头上一块白斑反射着日光,皱一皱又松开,显得格外滑稽。</br> 凑近了芦笛又吹出一个长长的尾哨,幼蕖一挥手:</br> “好啦!下次再来找你们!都散了吧!”</br> 那几只镜像兽似乎听懂了她的话,“哗啦”一下,也潜入水中去了。</br> 只剩下那只白鼻头的镜像兽,依旧傻傻停在芦苇丛边上,眼珠子定在幼蕖掌中的那只小小芦笛上。</br> 幼蕖失笑,干脆将这只兴之所至随手做的芦笛往它那边抛去:</br> “你喜欢啊?送你了!”</br> 说罢,她再不管,一拧身,跃入水中。</br> 也不知道黑云儿在水下吃得怎么样了。</br> 小黑豹子已不在原处,幼蕖也不慌,放出神识往四方探去,哪里闹腾,就往哪边去找,准没错!</br> 果然,数里开外,正闹得欢。</br> 幼蕖无奈摇头一笑,青梗剑破开水流,径直冲去。</br> 到得彼处,却是见到黑云儿四周一片亮晶晶,原来是被一群镜像兽团团围着。</br> “你们也遇上了啊!”</br> 幼蕖深觉有趣,看来,镜像兽对外来者很是好奇呢!</br> 黑云儿一爪子一爪子地捞着,半是试探半是游戏,镜像兽却也不甚怕它,豹爪到得面前就滑开,豹爪抽回了就再拥上去,看来也知道黑云儿没有恶意,一双双小爪子也跟着一伸一伸,还不时也像黑云儿一样龇个牙,学得挺欢。</br> 你看,只要来人没有敌意,这些镜像兽一点儿也不会敌视你,更不会攻击你。即使围着你,指甲都是缩着的,不曾露出半点锋利来。</br> 绿柳浦里,有水猴子和精怪藻荇那样的可恶家伙,也有镜像兽这样蠢萌傻气的可爱家伙。所谓天生万物,物物不同,便是如此。</br> 不能因遇上的某一桩不快或快乐,轻易地给这绿柳浦定论。更不能用一成不变的手段和心机,去对付这绿柳浦里的所有生物。</br> 见到幼蕖,黑云儿欢呼一声便冲了过来,那些镜像兽被它冲出的水流带得东摇西晃,却是不恼,个个划拉着水波保持住平衡,好奇地继续围观。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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