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蕖身在局中,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压力突减,她有些惊讶地看安晓一眼,却见这位真君面无表情,依旧运剑如风。
剑上传来的灵力压迫感是有所减轻,但剑招并未放缓,并不曾有让她轻松过关之意。
其实刚刚那样,她也能撑得住,但既然对方有心减压,她乐得将更多精力放在纯剑术的比试上。
幼蕖变招得极快,扬剑一卷,剑网突变飞矢,纷纷向前射去,趁着安晓真君留心格挡之时,她已转为半攻半守,步法穿插来去灵活无比,一柄剑使得光华四射,剑英缤纷。
安晓真君有些后悔当日未曾允了这小丫头的请求,为着矫情在大比之前避什么嫌,拒绝看一看她的剑法。如今在这台上,只觉得有时间不够用的遗憾——不能静下心来好好一观小丫头的剑法全貌。
这李幼蕖,真是不知道她脑子里装了多少花样,竟然接连用了一十六派不同的剑法,只是她手里使出来的每一招式,却又和人家的原样多少有些差别。
若非安晓真君也博览天下剑谱,他还真不能分辨出眼前风格迥异的这么多剑招的出处!
这小丫头是拿他来试剑了么?见他再不加大灵力压迫,转眼就攻势全开,招招都是进手招式。
安晓真君心里有些好笑,小丫头仗着他不会伤了她,肆无忌惮地将天南地北的怪招都用到了他身上,估计是那凌砄走南闯北四处游历时所得,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
不过,这也引起了他的兴趣。他平日枯坐草庐静修道术,闲时也就与灵兽天獒对练一番。苦无对手之寂寞,已经很久了。
隔着草庐,他见过这小丫头在天獒面前爬模滚打,呼叱痛叫,来的时候一脸笑,走的时候一身泥,来的时候活蹦乱跳,走的时候一瘸一拐,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。
有几次他也讶异于她应变之机敏、成长之迅速,但因元婴真君的身份,他从未想过以这个小小的筑基弟子为对手来打上一场。只是,多多少少,他竟然被那呼叱与剑鸣勾起了几许金戈铁马之思。
没想到,这次的宗门大比他竟然有了机会。
早前,掌门善施真君找上他时,请他主持宗门大比的剑试一关,他不知是静极思动,还是真的手痒,想好好过把对剑的瘾,竟然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。
借助大地绎镜的神通,安晓真君一化二、二化三,同时与多名弟子比剑,领略了诸多不同的剑法风格,虽然他压制了修为,但是筋骨活动得很是尽兴!
尤其是有几个很不错的后辈,是可造之材,他打得痛快,心里也是欢喜。
“呀!”
场外看客惊呼。
已经有人从光环之内飞了出来。
不,应该不是飞,准确地说——是跌了出来。
那人斜飞出来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平衡,看着倒像是被扔出来的,落地之后又踉跄了几步才站稳,随后,一柄剑也“嗖”地被掷了下来,笔直地插入地面。
好生狼狈!
大家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。
第一个出局也就罢了,还是这样被丢出来,实在是不好看呐!
不知是谁这般丢人?
无数双眼睛聚集在那人脸上。
那人好像还没回过神来,低头弓腰缩肩,努力在维持平衡,站稳后先撩起散落的头发,才下意识抬起头来。
大家也都才看得清楚,这,竟然是——
是田雨因。
她脸色惨白、头发凌乱,全身都疼,好不容易才站稳,之后环顾四周,发现台上除了她,其他空无一人,这意味着自己竟然是第一个被驱出光环的!
又惊又怒的田雨因差点再度站不稳,惨白的脸色瞬息涨红,随即又由红转青,难看以极。
“这人脸上开了染坊一样!”银错嗤笑一声,毫无顾忌地嘲笑。这样儿看着忒解气!当初她为难九儿姐姐时不知多神气呢!
“染坊还要调色呢!她这变幻得可快!我看不是开染坊,倒是打翻了颜料碟子!”金错嘴里的刻薄毫不逊色。
这姐妹俩被养得个性张扬,因为不喜欢田雨因,就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。看到这位元婴高足如此狼狈,其他门派弟子虽然觉得好笑却还顾忌颜面保持宽厚克制,绝不明着笑话,可绮色谷的这两位才不管,她们肆意讥笑,直抒胸臆。
花颜夫人悠闲地摇着小罗扇,听得微微一笑。
玄机门的胡玉也想笑话一两声呢,可是她兄长胡峤板着脸立在一旁,她知道她哪怕只是齿缝里露出半个“嗤”,胡峤就要训她“非礼勿言”之类。她刚刚才不过情不自禁地一咧嘴,兄长就警告地看过来了。
扫兴!
胡玉羡慕地看看绮色谷那对谈笑自如的姐妹花,怏怏地紧闭着嘴。她也不喜欢田雨因,田雨因来玄机门的时候只知道与祈宁之、胡峤等结交,其他人都不在她眼里,后来知道胡玉是胡峤的亲妹子,一下子对胡玉也亲热了。
胡玉不太乐意被人这么前倨后恭,也问过苏怡然和幼蕖关于田雨因的为人,她们虽然没说什么,只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,胡玉便大致明白了,再观此人态度大方却行动吝啬,端着元婴弟子的架子行小家子气的事,和荣山派几位师姐的交谈里也印证了这一点,便很有些看不上她。
看田雨因平日矜持自许,还以为她多厉害呐!原来不过如此。
回过头去看看祈宁之祁师兄,胡玉意外地发现祈宁之眼神里也正含笑。她眨眨眼,与祈宁之对上,祈宁之眼风一扫胡峤,嘴角揶揄,胡玉看出祈宁之明了她的小情绪,觉得得到了理解,又开心了起来。
还是祁师兄好!善解人意,有活气!祁师兄这两年比从前接地气多了!
得到了认同应和,胡玉满足地晃晃脑袋,再去看那田雨因。
田雨因僵立在那里,脑子里轰轰的,一时无措,心里却不由怨怼起师父善从:若不是师父淡淡地说,既然参加了比剑,就比到最后,什么要善始善终之类,她岂会落到这般狼狈境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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