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到白知画说“天罚命师”时,心底也不由得随之一颤。</br> 子木曾经跟我说过“天罚命师”。</br> 当年,子木教过我很多东西,唯独不教我“推衍之术”。</br> 她跟我说:算命一道,看似小道实际是确实最难修行的秘术。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登堂入室,你算会了命术,我怕你无论做什么都想算一下。那样,你只怕会畏首畏尾了。就算你次次都能算准,也会因为泄露天机劫难重重。</br> 那时候,我还特意跟子木开玩笑说:我看火车站外面摆摊算命的,没有一百也有八十。他们总不能全都遭了报应吧?</br> 子木跟我说: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泄露天机不遭报应。那就是天罚命师。因为老天已经罚过他们了,罚他们成了疯子。</br> 所有的天罚命师,一开始都是极为出色的算命先生。无不受到世人的追捧,但是也正因为如此,他们也在不断泄露天机。直到有一天,他们不得不泄露重大天机的时候,他们的劫数也就来了。</br> 命师在不得已泄露天机之前,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,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。但是,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安全躲过劫数。绝大部分命师当场殒命,剩下的都成了疯子。</br> 奇怪的是,那些人疯了之后推算天机本领反倒更强了。很多时候,他们都能百分之百地推算出未来发生的一切。但是,他们已经疯了,说出来的话,有些是天机,有些却是疯话。</br> 所以,信天罚命师的话,就等于是一场豪赌。</br> 那个倪道士是真疯了,还是故意装成了天罚命师。</br> 白知画继续说道:“我姐姐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,执着地相信那个倪道士就是天罚命师,我怎么劝她,她都不肯听。强行把倪道士带回了山里。”</br> 我当时觉得,倪道士已经被我们带回家里,还有那么多同族守护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,也就勉强同意了姐姐做法。还特意安排了几个族人昼夜不停地守护着倪道士。</br> 我整整观察了倪道士一年,才确定他是真的疯了。同时,也确定了他就是天罚命师的身份。</br> 我姐姐经常去找倪道士,问他:自己如何才能化形?</br> 倪道士每次的回答都不太一样,我姐姐特意把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,一次次地进行对比,想要从那里面挑出最为可行的办法。但是,她总觉得倪道士的话有漏洞,不敢轻易尝试。</br> 我也劝过她:应该把倪道士给放了,让他自生自灭。养着一个天罚命师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。可是,我姐姐就是不同意,她说自己在化形劫上卡着两百多年,再找不到化形的办法,等着她的就是灰飞烟灭,就算倪道士的话不着边际也得试一试才行。</br> 我姐姐就这样养了那个倪道士十多年,有一天,那个倪道士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,给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,换上了一套新的道袍,把我和我姐姐叫到跟前,对我姐姐说:“我命里寿不满百,今天就是我大限之日。你照顾了我十多年,这份恩情,我必须了结。”</br> “你问我的问题,我只能告诉你,你得找皮匠一脉的传人帮你度过化形劫。他剥掉了你的狐皮,你也就可以成人了。千万不要想着自己渡天劫,就算你的修为再翻一倍也渡不过去。”</br> “但是,请人剥皮对你而言是一场豪赌。化形劫是上天给妖族安排的劫数,无论是天道亲自执行,还是借他人之手,都不可能免去劫数。最多只是能降低风险而已。”</br> “还有,你可以改名为白知命,这个名字对你很有好处。”</br> 倪道士说完这些就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,悄然离开了人世。</br> 我姐姐安葬了倪道士之后,把自己的名字从白知琴改成了白知命。果然,改变了大运。而且一改就是十年。</br> 十年之后,我姐姐预感到化形劫越来越近了。她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陈家皮匠陈和的身上。</br> 白知画后面说的内容,就跟我遭遇的差不多。</br> 狐王听完沉声问道:“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剥了陈九的皮?”</br> 其实,我也一直好奇这个问题,按照我爷爷的说法,两只狐狸是在阴间剥了我皮。我一直不太相信这种说法。</br> 最简单的一点就是,他们在阴间剥皮的话,我的人皮应该化成虚无才对,毕竟那时候我只是鬼魂而已,白知命又怎么会带着我的人皮来找我?</br> 白知画颤声道:“是在陈九出生之后,我们是在产房里剥皮。那时候,产房里所有人都被我们迷住了。我们是剥了陈九的皮之后,才把他重新放在了接生护士的手里,也带走了他的人皮。”</br> “我们本以为陈九活不过当天,谁知道,陈和竟然还有秘法能把他给救回来。”</br> 狐王双目如电地看向了白知画:“你刚才说,白知命是受人蛊惑,才违背了祖训。”</br> “可我现在看,分明就是白知命自己惧怕化形劫,才是找上了那个算命的倪道士。你想欺骗本王么?”</br> “不不……不是这样!”白知画飞快地解释道:“我姐姐渡化形劫失败之后,我就觉得事有蹊跷。便去挖开了倪道士的坟。他棺材里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道袍,并没看见尸体。我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。”</br> 白知画高声道:“那个倪道士跟陈家肯定是一伙儿。整件事里,只有陈家获得的好处最大,他们甚至还不知廉耻地留下了我的姐姐皮。”</br> 狐王沉声问道:“你说陈家和倪道士勾结,可有证据?”</br> “没有证据。”白知画强辩道:“但是整件事只有陈家得到了好处啊!”</br> “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。”狐王沉吟道:“这么说,你们和陈家之间的恩怨,不能算是陈家挑起事端。”</br> “不!”白知画说道:“陈家是人族,他们本就没安好心。再说,陈九身为半狐,残杀上位狐族,等于是以下犯上。按照狐族的族规,应该将他处以极刑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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