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早该想到了,溪月无缘无故接一单生意,应该就是她劫数的开始。</br> 按照术道上的说法,人的运气和劫数来临的时候,你即使什么都不做,也会像是被无形的手所推动,走上已定的轨迹。</br> 琥珀说道:“溪月和萧瑟都是熊猫血,他们很小的时候,萧瑟曾经给溪月输过血,等于是救了他一命。那之后两家就定下了娃娃亲。”</br> “不过,溪月一直对萧瑟没什么感觉。”</br> “溪月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我就觉得,萧瑟忽然以术道的方式邀请溪月帮他搬家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。”</br> “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溪月,就是怕萧瑟跟她的劫数有关系。”</br> “没想到,溪月身上的劫数会这么厉害。我还没来得及动手,就先被命劫摆了一道。”</br> 对啊!</br> 琥珀平时不吃冰棍,这次怎么会吃那么多?而且,琥珀是仙家,别说是吃了冰棍,就是吃了铁棍,也不至于如此虚弱。</br> 这是天道在无形中削弱溪月的助力。</br> 我转头看向溪月的时候,她已经走上了楼梯,萧瑟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跟着,那十多个男男女女自然也不会搭理我和叶开,跟在萧瑟后面往楼梯上挤。</br> 我正准备上楼的时候,却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冷意。</br> 等我转身时,看见的却是一只鬼魂正趴在地上,对着那条鱼不住地吸气。</br> 对方似乎也知道我在从楼梯上看它,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便抬起了头来冲着我咧嘴一笑。</br> 等我再想往她身上看的时候,那个鬼魂手脚并用着往沙发的方向爬了过去,脑袋一低钻进了沙发底下。</br> 我虽说是看见了那只鬼魂,但是也把他没当一回事儿。</br> 空房子不住,难免进来一两只游魂野鬼。要不,搬家的时候怎么都讲究放挂鞭炮呢?</br> 放鞭,一是图个喜庆,二是为了告诉不请自来的游魂野鬼,这房子的主人来了,你该走了。</br> 我估计,萧瑟应该是没送什么镇宅的物件进来,才让游魂野鬼钻了空子,一会儿,我走的时候,往他屋里扔几张灵符就行了,这种小事儿,也没有必要告诉他。</br> 可是,等我上了二楼,我就愣住了。</br> 萧瑟家里不仅有镇宅的东西,而且,还不止一件,其中更不乏珍品。</br> 难道,钻进萧瑟房子的不是游魂野鬼?</br> 萧瑟半点都不知道自己要跟鬼魂共处一室了:“溪月,今天既然是我搬家,咱们就得好好庆祝一下,我特意准备了……”</br> “等会儿……”我制止了萧瑟道:“搬家嘛!头一件事儿肯定是‘燎锅底儿’也就是在新房子里开火做顿饭。你要是没准备食材,去烧个水也行。咱还是把这事儿先干了吧!”</br> 萧瑟虽然不太情愿,但是在溪月面前又不敢多说什么,只好憋着一肚子不痛快的去了厨房。</br> 我趁着杨玉儿指挥着萧瑟那帮朋友,摆饮料,拿零食的时候,把溪月拽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故意问道:“溪月,你跟那个萧瑟关系到底怎么样?”</br> 半间堂的人都知道溪月的劫数将至,但是谁也没告诉过她。</br> 溪月是个外柔内刚的丫头,一旦知道了自己命劫的真相,很有可能会不辞而别,独自跑去渡劫。</br> 溪月以为我只是好奇他和萧瑟的关系,随口说道:“可以说,是没法进一步的朋友。”</br> 溪月忽然道:“萧瑟不会真遇上什么事情了吧?”</br> 溪月现在也是术道中人,她知道,术士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:非亲非故,不朋不友,又不是我的雇主,术士就算看见有人被鬼魂缠身,也不会出言指点。除非,是打算好了做他的生意。</br> 我点头道:“萧瑟的确是撞邪了,不过,我还不知道……”</br> 我正在说话的当口,看着屋里愣住了:“刚才,跟我们一起进屋的有几个人?”</br> “十一个,怎么了?”溪月转头工夫也是一愣,我们两个人都看见了刚才被杨玉儿抽了一巴掌的那个男生回来了,人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,孤零零坐在沙发角落里,像是等着有人跟他说话。</br> 溪月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当口,我想要拦她却已经来不及了,那人忽然抬起头来,跟溪月对视在了一起:“溪月,你看见我了,这回可别赶我走了啊!”</br> 那人说话之间,眼睛,鼻孔,嘴角同时流出了血来,脖子也像是断了一样缓缓歪到了一边。</br> 那人是在等着有人看见他,糟糕的是,看见他的人是溪月。</br> 溪月不知道那叫“鬼等人”才跟他对上的眼。</br> 鬼等人可不分什么场合,更不是人多,鬼就不来。</br> 鬼怕人多,其实是常人的一种误解。人多只能壮胆儿,可不能镇鬼。说不定,某个鬼魂就站在人群当中,等着有人能看见他。等你无意间看见那鬼魂的时候,他也就缠上你了。</br> 溪月一步跨进屋里正要说话的时候,那人却消失在了我俩眼前。</br> 叶开刚才一直在照顾琥珀,这会儿看见我和溪月神色不对也赶了过来,叶开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:“刚才屋里闹鬼了?”</br> 我微微点了点头,看向了溪月,后者站在楼梯口喊了一声:“萧瑟,你给我上来。”</br> “来了,来了!”萧瑟听见溪月喊他,立刻拎着把水壶跑了上来:“溪月,什么事儿?”</br> 溪月道:“萧瑟,你撞邪了,现在,我说的每一句话,你都听清楚,我问你什么,你就回答什么?明白了吗?”</br> “我撞邪了?”萧瑟不仅没害怕,反倒是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。</br> 萧瑟算是傻了么?</br> 他不仅是没相信溪月的话,还把溪月的忠告当成了是一种关心。</br> 萧瑟那脑袋简直是被狗舔了。</br> 我无奈的看向了溪月,结果溪月把萧瑟的问题扔我这儿了:“陈九,你来吧!”</br> 我往溪月身上瞟了一眼,后者咬牙向我传音道:“加钱!”</br> 加钱就好办了。</br> 我看向萧瑟道:“你们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,或者捡到过什么东西?遇上过什么奇怪的事情?”</br> “没有,没有,没有……”萧瑟嬉皮笑脸地连摆手带摇头,看那架势肯定是把我的话当成闹着玩了?</br> 他一带头,他那些小伙伴儿就一起在那跟我来个:“没有……没有……”</br> 我脸色一沉道:“萧瑟,你当我是逗你玩么?命是你自己的,你不想要,谁也给不了你。”</br> “溪月,你的朋友,你自己搞定。我没工夫在这儿哄孩子玩。”</br> 这下,萧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:“陈九,我是看着溪月的面子请你进来,你别拿自己当什么九王爷。盛天城除了我爹,没谁能在我面前称爷。”</br> 叶开嘿嘿笑道:“你家辈分挺乱啊!你爹在你面前称爷,那你爷在面前自称什么?自称咱家,还是自称奴才?”</br> “你……”萧瑟强压怒火道:“我再说一遍,我今天是看在溪月的面子上才对你们客气。要不然……”</br> 我也没多说废话,直接对着叶开一挥手:“你处理一下。我去抽根烟。”</br> 我在阳台抽完一根烟再回屋里的时候,屋子里连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。萧瑟连带着他的那帮朋友圈,全都老老实实的顶着拖鞋跪在地上。</br> 一群人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伤,却个个都在龇牙咧嘴,看样叶开揍人的时候用上了暗劲儿,打人贼疼,还不留伤。</br>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萧瑟面前:“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?”</br> 溪月没在屋里的时候,萧瑟在认怂,溪月跟着我一进屋,萧瑟就再不认怂了:“姓陈的,有种你就打死我!”</br> 我对着叶开挥了挥手:“满足他的要求!”</br> “怎么总让我做这种事儿?”叶开说着话把沙发上的靠枕给拎了起来:“捂死?不行,要是捂死十来个人,到哪儿都解释不过去。”</br> “你俩先出去,我点了他们穴道,再把煤气打开,全都熏死得了。”</br> 萧瑟的脸都绿色,嘴却一点没软:“你小子别光说不练……”</br> “小瑟!”溪月跺脚道:“我们是术士啊!我的朋友在担着风险救你。你呢?你怎么对我们?”</br> 溪月的声音一顿道:“萧瑟,你知道,我为什么一直都讨厌你么?”</br> “你很聪明,你能看透所有的事情,但是,你从来都在装傻。你的装傻不是要解决问题,不是设法分析利弊。你只是在单纯的逃避。”</br> “哪怕你知道很多人为了你的逃避付出了代价,甚至被伤害,你也不愿意站出来说一句话。”</br> “你这样做,从来没有一丝愧疚么?”</br> 萧瑟根本去看溪月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</br> 溪月厉声道:“萧瑟,你真的看不见鬼魂么?”</br> “你看得见,你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。”</br> “只是,你知道,最先死去的人不是你,只要人死得够多,你就不会死。所以,你宁可看着别人死去,要不肯开口。”</br> 溪月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:“萧瑟,你不要急于否认什么?”</br> “你有阴阳眼的事情,我从小就知道。”</br> “同样,我也知道萧家执意要让你跟我订婚的真正原因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br>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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