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先生把张凌毓领进了一截豪华车厢，坐在沙发上的白袍先生起身拱手道：“在下卜雨泽见过张道友。”</br> “张道友以凡人之躯登上我这火车，想必在禁神道中地位超然？不知该如何称呼道友？”</br> 张凌毓轻轻抬起右手，掌心中瞬时间出现了一个诡异符号。</br> 卜雨泽双目猛然缩紧：“原来是禁神道道首大驾光临，失敬失敬。”</br> “禁神道的大名，在下仰慕已久，今日得见张道首实在是三生有幸。”</br> 张凌毓一拱手道：“卜先生，你我都是江湖中人，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。我目前于特情三局任职，相当于过去的机密衙门，卜先生的这辆幽冥列车在盛天城中神出鬼没，实在让我困扰不已。”</br> “我只是想知道，卜先生这幽冥列车究竟藏着什么玄机？”</br> 卜雨泽道：“张道首真是快人快语啊！”</br> “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，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道首。”</br> 卜雨泽一直称呼张凌毓为道首，却不称呼官职，显然是只想跟她论江湖，不想讲律法。</br> 张凌毓也不在意：“卜先生，但说无妨。”</br> 卜雨泽正色道：“张道首觉得，我们这些术士，一生刀口舔血，争天斗命。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的子孙后代，究竟是为了什么？”</br> 张凌毓沉默片刻道：“迫不得已！”</br> “好！”卜雨泽抚掌道：“如果，道首说出什么术者之心，维护世间的话来，在下会立刻把你请出去。”</br> “道首，能够看清术士之命，能说出‘迫不得已’足见道首的睿智和坦诚。”</br> 卜雨泽声音一顿道：“术士半生为天下浴血厮杀，也半生孤苦伶仃，无所依靠。死后，还要因为生前那些身不由己之事，被投进地狱受尽刑罚。”</br> “我们做错了什么，又得到过什么？”</br> 卜雨泽指向车厢道：“我教会那些鬼魂附身秘术，让术士对他们无可奈何。不是为了争霸术道，而是为了让术士看清自己的命运！”</br> “张道首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”卜雨泽不等张凌毓开口就直接问道：“如果，你遇上一个无法从生人体内驱逐的恶鬼，你会怎么选择？”</br> 张凌毓毫不犹豫地说道：“进亦难，退亦难！”</br> “对！”卜雨泽说道：“杀，你违背了术道铁律，将来必下地狱；不杀，仍旧是违背术士之道，将来那恶鬼造成的杀孽，必有你的一份，我们仍旧逃不出地狱刑罚。”</br> “我们为了天道卖命，为了苍生牺牲，但是，我们死得其所了么？”</br> 卜雨泽缓缓道：“我亲眼看见我的祖父，为诛恶鬼放火烧死了一家老小之后被官府通缉，又被送上断头台上。临行之前，他老泪纵横，说出了若有来生绝不做术士。”</br> “我以为他在人间未得善终，死后，应该可以在阴间封神吧？我就给他卜算了一卦，你知道，我算到了什么吗？我算到了他被投下地狱！”</br> “还有我父亲，他一辈子为天道卖命。他又是什么下场？是尸骨无存啊！”</br> 卜雨泽的声音忽然拔高道：“我们这些能走到术道上层的人，哪一个不是一时人杰？不走术道，换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。”</br> “做官，可以高官厚禄，前呼后拥，也能封妻荫子。”</br> “从商，可以富甲一方，给子孙留下一笔财富。”</br> “我们做了术士，能给子孙留下什么？只能留下还不完的因果债，数不清的恩怨是非。”</br> “我们术士不负天地，不负苍生，可是，天地、苍生却对不起术士。”</br> 张凌毓听到这里微微点头道：“话虽如此，可是我们又能改变什么？”</br> “学了这一身本事，还不是跳不出命数，逃不过天数？”</br> 张凌毓幽幽道：“当年四大邪匪，举旗伐天，想要从天道当中截取一线生机，最后落得全军覆没。盘山鹰，卷山龙不得不离开人间，投身为鬼神，才保住了性命。”</br> “半命道三代弟子逆天改命的结果又如何？半命道三代弟子精锐尽亡，三百命师自刎问天，也没能撬动术道的命运。”biqubao.com</br> “我们恨也好，怨也好，最终只能听从天道的摆布。”</br> “不！”卜雨泽道：“世上总有逆天的办法，就看你敢不敢去做！”</br> 张凌毓反问道：“你准备逆天？”</br> “哈哈哈……”卜雨泽大笑道：“张道首，你这句话，可就让在下难以佩服了。”</br> “禁神道也有逆天之术，难道张道首就没有逆天之心么？”</br> 张凌毓笑道：“卜先生，说笑了。”</br> “人有逆天之术，未必敢行逆天之事，没有万全准备，四大邪匪和半命道就是我等前车之鉴。”</br> 张凌毓的话一说完，卜雨泽便点头道：“看来张道首是有逆天之心，却没有逆天的契机啊！”</br> “实不相瞒，在下制造了这辆幽冥列车，就是想要穿入鬼神秘境，避开天道之眼，建立术士之国度。为我等，为术道谋一条出路。”</br> “张道首，何不共襄盛举？为我们术士打出一片天地！”</br> 张凌毓笑道：“卜先生，如果，我没猜错的话，你是准备建立一个可以让生人自由穿梭的路径，让天下术士进入你找到的鬼神空间。穿过那条路径的工具，就是这辆火车的本体。”</br> 卜雨泽竖起了拇指道：“张道首果然慧眼如炬！”</br> “如果，我只是要建立鬼魂所在的空间，现在的人手就已经足够了。而且，随时可以像四大邪匪一样化身鬼神离开俗世。”</br> “但是，我要救天下术士，就不能把目标放到如此之低的程度。”</br> 张凌毓说道：“你是想把那辆火车炼成五斩神器？”</br> 卜雨泽眼中精芒四射：“张道首，也知道五斩神器？”</br> “略有耳闻！”张凌毓说道：“所谓，五斩神器就是斩人，斩龙，斩仙，斩神，斩劫！一把兵刃连斩人、神、劫数之后，就能破界阴阳，阻挡阴阳之力带人深入鬼神秘境。”</br> 卜雨泽点头道：“张道首果然是见多识广啊！”</br> 张凌毓哈哈笑道：“卜先生，觉得自己的列车做到五斩之境了？”</br> 卜雨泽疑惑道：“张道首还有其他看法？”</br> 张凌毓说道：“五斩，在不同的门派有不同的解释。”</br> “至少，我就听说过，斩人魂，斩龙脉，斩道仙，斩尊神，斩劫数的说法。”</br> “我想，卜先生在斩人这一块是拿捏不准，应该斩人王，还是应该斩人魂吧？所以，你先把吴高轩推上了高位，又把数以百计的术士骗上列车。同时斩了人王，人魂。”</br> “不过，吴高轩虽然登临尊位，仍旧是亡命之徒，他宁可把自己烧成飞灰，也不愿意被你斩杀。所以，你只斩了人魂。”</br> 张凌毓道：“至于说斩龙脉！东北龙脉早已经气运衰竭，算不上真龙。”</br> “你当年推着吴高轩上位的另外一层目的，就是借助他的势力开掘剩下的一条血龙位，修建火车隧道，其实是为了斩那条血龙，完成斩龙之举。”</br> “火车第一次通车的时候，就是你用火车扎断血龙。所以，车上的人都受到了地脉冲击，进入了假死状态。你也是在那个时候，让火车借助地气化灵。但是，血龙的强度未必能支撑住这辆火车成为斩龙法器吧？”</br> 术道上所说的斩龙法器，其实并没有固定形态的器具，只要能斩断龙脉的东西，都可以称为斩龙法器。有时候，斩龙脉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一把锄头。</br> 卜雨泽的神色微变道：“张道首所说怕是……怕是有些夸大其词了吧？”</br> 张凌毓笑道：“卜先生，如果，你真对这辆列车有那么大信心的话，它也不会继续滞留人间。”</br> “说明白一点，你还需要利用列车再斩杀一两次残存的龙脉，来稳固斩龙法器。”</br> 卜雨泽缓缓坐了下来：“张道首还看出了什么？”</br> 张凌毓说道：“斩仙，斩神嘛！卜先生应该已经做到了。”</br> “不过，斩仙只是斩了野仙，斩神也只是斩了修神之人。”</br> “这算不算五斩，怕是卜先生心里也没有定数吧？”</br> 卜雨泽点头道：“仙，不是真仙。神，不是尊神。”</br> “我的确拿捏不准斩仙，斩神是否有用。但是，我知道，幽冥列车必须斩断劫数。否则，列车必毁。”</br> 张凌毓笑道：“卜先生，精通占卜之术，可知道这劫数来自何处？”</br> 卜雨泽紧盯着张凌毓说道：“说来惭愧。在下虽然连续推演天机，却发现术道大能屏蔽了天数。我勉强算到，劫数是来转生之人，那人叫九王爷。”</br> “我想，张道首应该跟这个人十分熟悉吧？”</br> 如果，我当时在场肯定会被吓上一跳。</br> 要是按照卜雨泽的说法，胡承平他家老爷子在临死之前，告诉他“到安康医院去等九王爷”就不是出自于胡家的推算，而是来自于卜雨泽的渗透，他是准备先把我给找出来，再杀了我，断去他们的劫数。</br> 张凌毓笑道：“我的确与九王爷熟识。但是，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，九王爷身上牵着的因果太多，身后强者更是不容挑衅。卜先生确定要斩九王爷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，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着沉重的压抑，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，墨浸了苍穹，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，彼此交融，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，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，在人间回荡。</br>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带着悲凉，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，有一座废墟的城池，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，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，万物枯败，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叶，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，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，一辆残缺的马车，深陷在泥泞中，满是哀落，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，挂在上面，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，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，似乎残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，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，衣着残破，满是污垢，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，一动不动，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，袭遍全身，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，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秃鹫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，半点风吹草动，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，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，机会到来，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，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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