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火,鲜红的火焰!”
最先被吓到的是已经跌坐在沙滩上的风间梦子,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影子里面的那一团火焰。
鲜红的火焰,与她奶奶讲述的故事里所描述的一样。
邪异又热烈的火焰,就这样静静燃烧。
在它的底下,明明没有什么东西作为它的薪柴。
可它就是能够一直长燃不灭。
“您,就是不知火大人?”
风间梦子牙齿都在打颤,这仅有一句话已经用尽她所有的力气。
“是,我一直与你同在。”
鲜红火焰中,传出一道不属于风间梦子与平宫千夜的声音。
“正如你奶奶的养母收养你奶奶为我所指引的一样,你的出现也是我的安排。”
幽幽语气让风间梦子心脏不断打颤。
她真的与不知火大人说上话了!
这不是什么梦境!
也不是什么遐想,而是真实发生于此刻的事情。
风间梦子伸出右手掐了一下左手手臂,很疼。
疼痛过后,眼前那一团鲜红火焰依旧存在,并没有消失不见。
这时候,她才真正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无误的。
“不知火大人,您既然一直与我同在,为什么不能出来见一见我的奶奶,满足她最后的心愿?”
“我的出现并不一定是好事情。”
“这里有什么隐情吗?”
风间梦子很快想到这一点。
鲜艳火焰依旧在燃烧,可并未回答这一个问题。
风间梦子转为仰着头看向平宫千夜,“你,能告诉我答案吗?”
平宫千夜没有理会这个问题,而是蹲下身子,看下那一团鲜红火焰,盯了一会儿,轻轻伸手试着去触摸一下。
他很想知道大妖怪不知火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。
因为毕竟它毕竟存在于传说中,在许多典籍上也找不到它的具体相关介绍。
其实今天晚上,他一开始也没有看出风间梦子身上的具体问题,只是觉得她的气息有些杂乱,奇怪。
直到,风间梦子来到沙滩上,她身上的气息在短时间内起了某种变化,与海面上的千盏灯火相互呼应。
这时候,他才能真确定风间梦子与大妖怪不知火之间的关联。
“这火……”
当平宫千夜的手触摸到那一团鲜红火焰时,所感受到的不是灼热,而是一种温润的质感。
一团火焰怎么会有这类质感?
似乎还有点弹性?
这一点也不科学……这一点也不妖怪。
平宫千夜好奇的同时,手指轻轻试着捏起一小簇火焰。
此时,目光紧盯这里的风间梦子,突然尖叫一声,双手护在自己胸前。
涨红着脸颊,一脸羞愤开口:“啊!有人在捏我的胸!”
“……”
平宫千夜下意识朝着风间梦子所在看了过去,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,也没有鬼影。
那个方向只有风间梦子一个人,不可能有东西袭击她。
“我,我刚才真的感觉有人捏了一下我的胸。”
风间梦子羞红着脸颊,眸光左顾右盼,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。
“现在也能感觉到……好像有人将手放在我的……右胸上……”
风间梦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,脸上红晕越来越大。
毕竟亲口说出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羞耻了。
平宫千夜思索片刻,收回目光,看向自己探入鲜红火焰的右手,心中萌生出一个念头。
不会吧?
平宫千夜沉默了会儿,右手又轻轻捏起一簇火焰。
“啊!它又捏我的胸了!”
风间梦子再次尖叫一声,并拢着双腿,双手紧紧环在自己胸前,脸儿满是羞红、眼中满是恐慌害怕。
“……”
平宫千夜默默将自己的右手收了回来,放进自己的口袋里,若无其事站起身。
深邃的目光远眺海面。
今晚的月儿似乎有点圆啊。
“咦,那只手好像离开了……”
风间梦子口中又传出一声细小的低喃声。
“你,身上的问题挺大的。”
平宫千夜收回远眺的目光,重新看向风间梦子。
“……”
风间梦子沉默没有说话,依旧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胸前,生怕那只无形的手掌又去而复来。
明明周围没有什么鬼怪的气息,也没有其他人在场。
可是刚才那种被人捏了一下胸脯的感觉,又是那么明显与真实。
第一次或许还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。
可是第二次时,明明就是有一只手趁着不注意捏了自己一把胸。
但是自己都已经用双手将胸前紧紧护住,它的手又是怎么伸进来的?
她思考了许久,根本无法想出答案,开始轻轻抽泣起来。
“……”
平宫千夜叹口气,目光看向那一团火焰,“传闻中的大妖怪,不知火,你就不出来解释一下吗?”
“现在的我只是一团火焰,并不会有什么感觉。”
“……”平宫千夜沉默。
“感觉?什么感觉?”
正在委屈抽泣的风间梦子,似乎听到什么关键词,一下子就抬起头来,眼角泪痕的痕迹还很明显。
“此刻的我与你,本质上是一体的。”
“啊,不知火大人,您刚才也被捏了一下胸吗?”
风间梦子下意识开口。
很快,她就红着脸急忙摆手解释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只是觉得奇怪,我……”
“现在的我只是一团火焰,没有你们人类所谓的身体部位概念。”
“哦。”
风间梦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,然后又一脸茫然,后知后觉道:“不知火大人,您为何会藏在我的影子里面?”
“在与你奶奶相遇的那一天,我就一直与她同在,直到你奶奶寿元将近,我离开她,与你融为一体。”
“啊!”
风间梦子神情大震,一下子从沙滩上站了起来,也顾不上拍打自己身上的沙子。
“您一直与我的奶奶同在?”
“嗯,在初遇的那一天。”
“……”
风间梦子嘴唇紧抿,身子轻轻发颤,一时间没有说话。
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评价这一件事,自己的奶奶一直辛辛苦苦,心心念念所寻找的不知火大人,竟然一直与她同在。
难怪奶奶始终无法找到。
因为她自己就是大妖怪不知火。
这算什么呢?
奇幻凄美的传说?
还是一则人类被大妖怪不知火所玩弄于股掌的愚蠢故事呢?
在她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,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。
无论不知火大人如何隐瞒事实,可它终究是救了自己的奶奶,也救了自己。
对自己有大恩,是恩人,绝非是什么仇人。
风间梦子深呼吸一口气,语气坚定又冷静道:“不知火大人,您对我跟奶奶有恩,您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,请尽管吩咐,哪怕付出我的生命,我也会为你达成。”
短暂沉默后,鲜红火焰中才传出不知火的声音,“可是你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,也无法帮我达成什么。”
“……”
风间梦子小脸一僵,脸颊有种火辣辣的疼痛。
好尴尬啊,好想收回刚才说的豪言壮语啊!
但她还是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,“不知火大人,您究竟需要什么帮助?”
“我在大海深处有一位大敌。”
“……”
风间梦子小脸一垮。
连不知火大人都无法对付的大敌,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是对手啊!
而且还是在大海上,自己会晕船的啊!
“什么样的大敌?”平宫千夜被引动兴趣。
鲜红火焰轻轻颤动一下,火苗似乎转向大海方向。
“大海从来就充满各种风浪与危险,那是一只实力可怕的大妖怪,它自称海坊主。”
海坊主?
平宫千夜与风间梦子同时神色微怔,他们都曾听到海坊主的传说。
应该说大部分日本人都知道这只常年活跃于大海上的可怕妖怪。
在以前,有许多渔民出海捕鱼的时候就曾遇到过它。
每一次遇见,基本都是船毁人亡。
直到有一位名叫德藏的船夫独自出海,用自己的无畏勇气,成为第一个从海坊主口中生存下来的人类。
在这之后,人们才知道有关海坊主的的具体形象。
根据德藏的描述,海坊主有着巨大庞然的身躯,它的身上只有两颗红色的眼睛和一张像深渊一样的嘴巴。
每当海上乌云密布、大雾弥漫的时候,海坊主就会悄然而来。
它像一只巨大的幽魂,先是从海面露出两只眼睛,然后慢慢靠近船只。
等到足够接近的时候,全部的身体就会瞬间冲出海面,吞掉船员、击毁船只。
“一开始我与它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大,尽管它占据地利优势,能够小胜我一筹。”
“可它的野心比我大,它让神道教的人敕封它为海神,并默默收服教化不少沿海的信徒,实力因此大涨。”
“六十多年前,我与它一战输了,只剩一团火焰漂到近海,然后就遇到了梦子。”
说到这里,不知火停顿片刻,“它的信徒们一直在寻找我的踪迹,我不能随便现身,否则会引来它的注意。”
“那您今晚?”
“它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,再躲藏下去,也没有多大意义了。”
“海坊主怎么突然知道您的踪迹……”
风间梦子话还没有说完,脸色就瞬间煞白如雪,语气颤抖道:“是,是我将它引来的?”
不知火没有说话,无疑是默认风间梦子的猜测是正确的。
“是我一直往大海投放灯笼,海坊主从灯笼上感应到你的气息……”
风间梦子彻底明白过来。
原来自己不仅没有报恩,反而让自己的恩人不知火大人,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陷入危险之中。
原来刚才所谓的千重灯火相迎,并不是不知火大人对自己的回应。
而是大海深处的那一位海坊主,特意将所有的灯笼又送回来,借此告知不知火大人。
它已经找到了不知火大人的藏身踪迹了。
“是我,是我害了不知火大人……”
风间梦子身子摇晃,再次跌坐在沙滩上,伤心自责。
“该来的总会来,你不必过分自责。”
不知火并未怪罪风间梦子,事情发展至此,也有她默许的关系。
她因为体恤风间梦子的孝心,没有阻挡风间梦子将一盏盏灯笼送入大海,以至于引来海坊主的注视。
静静吃瓜的平宫千夜,点了点头,露出原来如此的目光
一开始他的猜测是,大妖怪不知火出于某种原因,将自己分裂成两半,一半在海上,一半在风间梦子体内。
刚才的千盏灯火相迎,是另一位不知火发出的呼唤仪式,所以风间梦子才会不由自主往大海走去。
没想到这中间还隔着一位海坊主?
它是不是真有那么强大?
莫名有点期待了。
“它来了!”
藏在风间梦子的影子里的鲜红火焰突然摇曳一下。
大海,黑沉沉的大海。
一股巨浪正在往海岸线这边冲击而来。
在那海天相接的地方,乌云密布,电闪雷鸣,一大片黑雾弥漫而来。
在黑雾掩藏的后面,是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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