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历了上一世,有些事,沈蓉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。
她心里有一种直觉,也许他们这次跟着离开,事情会有不一样的结果。
沈家两兄弟无法理解长生他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开,但他们知道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的道理。
想到日后兄妹相隔上千里,沈春生皱了皱眉,沉声道:“咱们家只是普通百姓,妹妹你到了京城,可一定要护好自己,若是受了委屈,只管回来便是,做哥哥的没本事法为你出头,但给你留个遮风挡雨的能力还是有的。”
沈春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,他一个泥腿子,去京城侯府给妹妹出头,也不切实际,能做的便是妹妹受委屈了,回来还有个家在。
沈冬庭也在一旁连连点头,“对,若是长生敢欺负你,姐姐只管带着孩子回来便是。”
长生出身侯府,妹妹只是个乡下姑娘,再加上长生又那样情况,两兄弟少不得要往最坏的方面打算。
沈蓉笑道:“等我在京城那边站稳脚跟了,日后你们都进京城来,日后侄子们读书和侄女们婚嫁,选择也多一些。”
沈蓉在得知爷爷奶奶要带着他们进京后,她便在心里琢磨起了这事。
这相隔千里,若是家里人不上京,她这辈子怕是到死也见不到娘家人了。
这不是沈蓉想要的。
若是她跟长生运气好,在京城站稳脚跟,她定会把娘家人接去。
至于她心里那些猜测,沈蓉没打算跟娘家人说,免得让家人担忧。
沈冬庭见姐姐说要接他们去京城,心里无比雀跃,这世上,谁不期盼去天子脚下看看?
沈春生心里也隐隐有些期盼,不过他到底比较成熟一些,知道沈蓉放不下爹娘,便保证道:“家里有我和你二哥,爹娘不用你担心,你在京城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沈蓉点点头,并没有反驳大哥的话,她们还不知道京城什么情况,现在说得再多也是枉然。
晚上,长生将两个睡熟的孩子挪到一边,抱着沈蓉,声音有些低沉,“我不想离开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长生好半响也没回答,他只静静地抱着沈蓉。
沈蓉安抚地拍了拍长生的后背,“不管咱们去哪儿,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。”
“有坏人,害死我娘,爷爷奶奶伤心。”长生有些郁闷道。
“那我们就把坏人打跑,给娘报仇好不好?”沈蓉哄道。
长生从媳妇肩膀上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蓉,想了想,这才似乎理解了报仇的意思,“报仇?”
长生知道“报仇”这两个字的意思,还是他以前从村子里的小伙伴嘴里听到的。
在长生以往的见识中,你用石子儿扔我一下,下一次,我也要用石子儿扔你一下,这便是报仇。
长生执拗地望着沈蓉,期盼着媳妇的回答。
沈蓉在接触长生那认真的眼神,原本只是随口哄长生的话,此时她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。
“嗯,报仇!给娘报仇!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长生眼睛忽地一亮,嘴里喃喃自语道:“报仇!爷爷奶奶开心。”
自这次谈话后,长生似乎没那么排斥离开了,平时没事儿时,还帮着收拾行李。
长生打小被六奶奶教育得比较节俭,而长生又得知这次离开,不像之前从桃花村搬出来那样,随时要回老家看看,屋里的东西就是不搬,平时也都用得上。
这次离开云梦县,到千里之外的京城,以后还回不回来,就是沈蓉自个儿都不知道,长生就更不知道了。
正因如此,长生便恨不得把屋子里啥东西都给带上,总之就是啥都舍不得扔。
总之,长生这一收拾,要带的行李都多了好多。
沈蓉没法子,只能偷偷地给他的行李缩减了一大半。
在离开前,爷爷奶奶带着沈蓉跟长生回了一趟桃花村。
把老家的事儿,都交代清楚,家里的田地和药田都交给了沈蓉爹打理,屋子让隔壁刘金凤他们家看着。
以前他们隔三岔五地回去,屋子有没有人看着并不重要,可现在他们要去千里之外的京城,这辈子只怕没机会回来了,该交代的都得交代一番。
长生也知道自己又要离开了,他兴冲冲地回到村里,准备跟以前的小伙伴们道别,却发现并没有人需要他道别的。
在他住县城这几年,村子里的小伙伴们都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。
大家都长大了,这几年,他们在一起玩的机会很少。
在村里半大的小子也是半个劳动力,像石头他们,早已经不在村里面乱晃了,都开始跟着大人们下地干活了。
倒是之前喜欢找长生玩的小柱子,居然在得知长生他们回来后,第一时间便找上门了。
小柱子奶奶在去年冬天去世了,小柱子便自己耕了块地种,才经过秋收,整个人晒得黑炭似的。
已经十三岁的小柱子长得竹竿似的,又黑又瘦,仔细一看,还挺结实的,他整个人再也不是以前那副矮小模样。
“什么?你说你要离开桃花村?”沈蓉听了小柱子的话后,忍不住有些吃惊。
“嗯,我奶奶已经不在了,我不想以后一辈子都在村子里种地,也不想我的孩子也种一辈子的地。”十三岁的小柱子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。
以前奶奶在的时候,他想着奶奶身体不好,也从没表露出要离开的意思。
可是现在,他一个人守着一个破屋子,一个人看着稻田青色苗子长成沉甸甸的稻子,一个人看着太阳从东边的山头落到西边的山背,有时候他望着村口,总有一种想离开这片土地的冲动,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这次,长生他们一回来,他便立马找了过来,他倒不是想着让沈蓉他们照顾他,而是他觉得蓉姑姑是他能接触到的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,若是他的决定能得到蓉姑姑的支持,他心里也多些出去闯荡的底气。
沈蓉听了小柱子的理由,只觉得有些恍惚,曾几何时,她也时常幻想着从这个村子出去,去那别人都向往的地方去,去那里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,可惜,后来那场梦被人亲手打破了,重来一回,她认命了,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姑,不管去哪儿,她都是,自然,那离不离开的,也没什么要紧的。
哪怕启程在望,沈蓉内心也没有了上一辈子时那种期盼,她现在倒是对未来有那么一丝忐忑。
每当她忐忑之时,沈蓉总会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:沈蓉啊沈蓉,你都已经是死过一回了,这世上除了生死,还有什么值得你忐忑害怕的?”
每当沈蓉在心里默问自己,她心里的那丝忐忑瞬间消失了。
这会儿她看着小柱子眼里的期待,不知怎么的,沈蓉心里竟也有些期待起了日后她跟长生在京城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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