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长生,你怎么回来了?”沈蓉刚从家出来,便看到埋头往前冲的长生,她张口把长生给喊住了。

    长生听到声音抬起头,当看到沈蓉时,脸上的表情一松,然后迈着碎步走到沈蓉身边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儿了?”长生道。

    “回家拿了点东西,走吧。”沈蓉自然地牵起长生的手,两人一道往村西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两人穿过了那条自村东头向村西头的青石板铺就路。

    在他们路过顾家后,顾昭明从自家院子走了出来,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两人牵着的手,眼神一时间晦暗不明。

    沈蓉给娘家送了银子,又在娘家吃了午饭,跟长生一起回了家后,娘家买了牛的喜悦劲儿也就慢慢地过去了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落之感。

    她坐在院子里,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青山,脑子有些恍惚,好似跟做梦似的。

    这场梦对她来说,算不得坏,但也够不上好。

    她想起了方才顾昭明看她时,那势在必得的眼神,心里有些不安可随之又想到顾昭明和沈园马上就要离开桃花村,心里这才稍稍有些安心。

    又想到顾昭明日后借着陈家的光,青云直上,做那人上人,哪怕沈蓉在心里安慰自己,只要亲人们都好好的,别的都不重要,可她心里到底是不甘的。

    但事已至此,她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做那人上人,一想到这儿,她所有的不甘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“唉!”

    老天不公啊!

    长生望着沈蓉,虽然沈蓉一句话也没说,可长生就是知道媳妇心情不好。

    他想哄哄沈蓉,可不知道怎么做,只能坐在沈蓉身边跟她一起发呆。

    眼看着日头慢慢西垂,金色的阳光撒在这片大地上,把整个桃花村都罩上了一层金纱。

    长生看着那层金纱由浅至深,最后变成了媳妇娘家院子里那熟透了的橘子的颜色。

    “三娘,我饿了。”长生捂着肚子,一脸委屈地看着沈蓉。

    好饿呀!

    媳妇已经几个时辰都没有搭理他了,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呀!

    沈蓉这才回过神来,抬头看到那天边的万丈霞光,她这才反应过来,时辰已经不早了,往日这个时候,她饭都做熟了,难怪长生喊饿。

    自从奶奶和爷爷不再采药后,爷爷每次出诊,去远点儿的地方,奶奶都会跟着一道去。

    眼看着日暮西垂,两位老人也快到家了,沈蓉赶紧进灶房做饭去了。

    长生紧跟其后,一会儿帮着舀瓢水,一会儿帮着摘个菜啥的,忙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在长生的帮忙下,沈蓉总算在爷爷奶奶进门的时候做好了饭菜。

    这一夜,沈蓉心里不畅快,借口长生做错了事,拒绝长生进她被窝。

    长生对此似乎提前有了预感,他安静地躺着,并没有问沈蓉为什么。

    他虽想不出自己是哪儿做错了,但他坚信自己没有错,媳妇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拒绝他。

    长生想不明白,但他会看人脸色,总之他竟敏锐地感觉到媳妇儿心情不好。

    他想哄哄媳妇,忽地他从床上坐起来,然后一拍脑袋。

    “啊!我忘了。”

    沈蓉立马清醒过来,“你忘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簪子。”长生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蓉。

    沈蓉这才想起来,长生失踪时,二狗子说他买了簪子要送给自己来着,当时找到长生后,她高兴得都忘了这一茬。

    若是长生不提,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事儿。

    而长生也跟沈蓉差不多,在外头担惊受怕好些天,也把他花了近一个月的血汗钱买的簪子也给忘了,直到现在想着如何哄媳妇才想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你记得丢哪儿了吗?”沈蓉对于那根素未蒙面的簪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。

    谁知长生点点头,“记得,没丢。”

    沈蓉来了精神,“没丢?那我怎么没见你拿出来?”她语气顿了顿,道:“你若是真的丢了我也不会怪你。”

    “没丢。”长生想到那个地方,他皱了皱眉,他当时还是因为赌气,才把簪子藏那儿的。

    他也没藏别的地方,就藏了他以前常呆的地方。

    可惜,这会儿天黑了。

    长生时刻都记着奶奶的话,天黑了不能出门。

    “你藏哪儿了?”沈蓉有些好奇。

    看样子,长生藏东西的地方应该不是在家里,而是在外面。

    长生没吱声。

    沈蓉等了一会儿,也没见他回答,便知道她怕是问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啥打算时候去拿?”沈蓉又问。

    这次长生没再沉默,“天亮了就去。”

    “要我跟你一道儿去吗?”

    这时,长生默默地躺了下来,他背对着沈蓉,没有回答沈蓉的话。

    沈蓉若是还不明白长生不愿意她一起去,那这一年多也算是跟长生白相处了。

    只是她一想到长生对她还有秘密,心里便隐隐有些不舒服。

    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,屋里很快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黄昏下,村中间的老皂荚树的影子斜落在一旁,长生失魂落魄地往站在树下,他手上还拽着一根银簪,他站了一会儿,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,弯腰钻进了身后的树洞里。

    长生进了树洞,熟练地蹲在一个角落里,捡起一根枯树枝,在地上开始刨坑。

    他一边刨坑,眼眶里一边淌着泪,眼泪流到嘴里他也顾不得擦,直到那个坑挖得够深了,他才不舍地将手里的那根簪子给放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借着从洞口溜进来的那一丝昏黄的光线,盯着那根银白的簪子看了许久,最后他捧起一抔土,将簪子掩盖。

    土渐渐将那个坑填平,长生似乎怕埋得不够结实,他跟以往埋东西时那样,抬起脚还踩了几下,把那块土都踩结实了才放心。

    老皂荚树下,长生面对着村口的方向呆坐了一会儿,天色越来越暗,老皂荚树的影子也越拉越长,附近玩耍的孩童早就回家了,四周冷清又寂静。

    长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树下,跟不远处那排屋舍里的热闹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直到天色越发暗沉,长生这才回头看了眼西边最后一丝光亮落入山后,他好似突然被惊醒了似的,扯着脖子,冲村口大喊了声:“三娘!”

    这一喊便一发不可收拾,只见长生猛地起身往村外的方向奔去。

    长生思绪从回忆中抽离,他不知道怎么跟媳妇儿说,自己曾经把她给埋了,还不止一次,就跟以前他埋的那些青枣,杏儿似的。

    他不想让沈蓉知道自己曾经被人一次次的嫌弃拒绝。

    哪怕有一颗赤子之心的长生,也想给在意的人心中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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